嘻哈 (Hip-Hop) 一詞，泛指一種源於紐約布朗克斯 (Bronx) 隨性的生活態度。饒舌說唱，街舞，DJ玩轉唱盤，塗鴉，街頭籃球等都是典型的嘻哈文化元素。這和一本正經又高大上，看似八桿子打不著的歷史，完美地結合在一起竟然形成了這幾年全美爆紅的音樂劇”漢密爾頓” (Hamilton)。 這齣音樂劇2015年在紐約百老匯首次演出之後，幾年之內不但席捲包括格萊美 (Grammy Awards)， 托尼獎 (Tony Awards， 美國話劇和音樂劇最高獎) 等大小二十多座獎項，被譽為與悲慘世界 (Les Miserables) 齊名，多次受歐巴馬總統之邀去白宮表演，更由於優美的旋律，精準的押韻填詞，在青少年間大為流傳， 重新激發了對枯燥歷史的興趣。 今年秋天去美國東岸前聽好友介紹有這麼一部神劇，於是早早定了百老匯的票，並開始嘗試瞭解這齣劇相關的故事。 劇裡面的歷史典故，人物之間的恩怨情仇，加上如機關槍般的饒舌歌詞，其實沒有做一些功課是不太容易看懂與欣賞的。 寫這篇文章的初衷，是想把我做的功課整理一下，給準備去欣賞這齣劇的朋友，能在很短時間內抓住這齣戲的精髓。
誰是漢密爾頓？
亞歷山大漢密爾頓 (Alexander Hamilton)， 美國開國元勳之一，也是印在美鈔十美元上面那位老大。 在這部音樂劇之前，不要說你我不認識，大部分的美國人也不知道漢密爾頓是誰。 我們先來看看他的成就：
- 美國獨立戰爭期間，他是革命軍領袖華盛頓的左膀右臂，允文允武。 不但是重要的參謀，文膽兼機要秘書，也能領軍馳騁沙場。 他率軍在決定性的約克鎮 (Yorktown) 戰役中取得勝利。 這一仗打得英軍舉白旗投降，隨後開始和談並且承認美國的獨立地位。
- 革命成功后，他捍衛聯邦憲法，主張建立強有力的中央政府帶領工業化。 他用國家債券概括承受了各州負債，也經此建立聯邦財務，信用體制。 避免了美國各州各行其政，走回小農經濟的回頭路。
- 美國新政府成立后，他出任第一任財政部長，建構了讓美國足以稱霸全球數百年的經濟體系。 今天的華爾街，美聯儲 (US Federal Reserve)， 美元國債等等可都是他一手建立的。 他雖然身為財政部長，但還涉足外交，國防，他的治國理念，影響了美國後世兩百年的政治思維。
這樣一個牛人，為什麼之前在歷史上似乎沒有相對應的認可與著墨呢？ 因為他有著充滿傳奇和不順遂的一生：
- 相較於美國建國初期的政治人物多有顯赫的家族或財富背景，漢密爾頓是一個出生在海外的私生子。 他的出身造就了他重視名譽，聰明自負，急於成功的個性，但是鋒芒畢露，四面樹敵。 他眼光獨到，精明能幹但是缺乏政治家的老謀深算。
- 除了如同父子關係的華盛頓之外，他和當時主要的政治人物約翰亞當斯 (John Adams，美國第一任副總統，後接替華盛頓成為第二任總統)， 湯瑪斯傑佛遜 (Thomas Jefferson， 美國第三任總統)，詹姆斯麥迪森 (James Madison，美國第四任總統) 都搞得水火不容。 政敵的暗算加上他的外遇事件，讓他失去了成為美國總統的機會。 這些人當權後會怎樣在歷史上評價他自然可想而知。
- 這樣一位英雄人物，竟然是在他49歲那年的一場決鬥中，死於他一生亦敵亦友的朋友阿倫伯爾 (Aaron Burr， 美國第三任副總統) 槍下。 在這場決鬥的兩年前，他也在一場決鬥中痛失年僅20歲的長子。
今天在紐約曼哈頓中心區的三一教堂 (Trinity Church) 墓地，可以找到漢密爾頓的墳墓。 他和他的妻子，靜靜地躺在那裡，守護著他一手建立的盛世繁榮。 也因為這齣戲的爆紅，本來門口羅雀的墓園，現在每天都有景仰人群送上鮮花。 漢密爾頓如果地下有知，知道兩百多年後終於有人幫他重新翻案改寫歷史定位，估計也會含笑九泉之下吧！
漢密爾頓音樂劇 (Hamilton the Musical)
這出音樂劇是由美國的說唱歌手，作曲家，製作人林-曼努爾。 米蘭達 (Lin-Manuel Miranda， 或是LMM) 一手構思，作曲，作詞，同時他還出演了最初卡司中的主角漢密爾頓。 LMM 在漢密爾頓之前曾經製作過 “身在高地 (In the Heights) ” 的百老匯音樂劇，但隨著漢密爾頓的大紅大紫，他才真正地名利雙收。 在網上可以找到一部兩小時左右的紀錄片” 漢密爾頓的美利堅 (Hamilton’s America) “， 詳細介紹了誰是漢密爾頓，以及LMM的創作過程，非常推薦在看音樂劇之前先把這部記錄片看完。 我本來就對有創作天賦的音樂人敬佩不已，看完這段紀錄片，對LMM的移民背景，憑著理想用嘻哈音樂去打造一出冷門歷史劇的精神更加崇拜。 LMM和漢密爾頓音樂劇的一夕爆紅，本身也是一個移民在美國夢想成真的勵志故事。
用嘻哈饒舌說歷史的盛宴
懷著無比期待的心情，六個月前就花了銀子訂了看臺中央前面的位子，準時和老婆隨著長長的人龍排隊入場。 混合著嘻哈，爵士，藍調的音樂蕩氣迴腸，歌詞幽默又振奮人心，舞群搭配地天衣無縫，讓我看的如癡如醉，感動不已，下次有機會去美國還會再刷幾次。 我覺得這齣劇的成功，除了嘻哈和歷史的碰撞之外，其實在於對人與人之間感情的深刻描繪。 上半場的幾首歌 My Shot， The Story of Tonight， 表現出漢密爾頓年輕時的壯志凌雲，以及他和革命夥伴之間的兄弟情誼；The Schuyler Sister， Helpless， Satisfied 則講述了漢密爾頓和妻子 Eliza 的一見鍾情，以及和Eliza 的姐姐 Angelica 那段相互仰慕，卻未能結緣的情愫；我最愛的輕鬆小品 Dear Theodosia 則是感人地描繪父親對子女毫無保留的愛；英國國王的搞笑出場，用和女友分手的心情形容英國痛失殖民地的場景，更是神來之筆！ (因為現場不能拍照錄像，下面圖片都來自於網路)。
相對與上半場的輕鬆與激情，下半場則逐漸導入了漢密爾頓不順利的後半生。 用歌曲來表述每個角色的心情轉換是一大看點。 華盛頓用 One Last Time 立典範於後世， 毅然退位；漢密爾頓和傑佛遜用街頭饒舌鬥唱的方式，進行國會辯論也是令人耳目一新的驚喜。 隨著一首首歌曲，我們也看到渴望揚名立萬的漢密爾頓，因為政治暗算，桃色風波自斷總統之路，家庭失和，再遭到喪子，失勢的打擊，到被迫表態支援宿敵當選總統的落寞。 與漢密爾頓的張揚個性相反，內斂而長於算計的阿倫伯爾，則是眼看著漢密爾頓平步青雲，自己仕途不順而逐漸把怨恨全部發在漢密爾頓身上。 最後的決鬥漢密爾頓選擇舉槍射向天空，卻被伯爾一槍結束生命。 漢密爾頓一世英名，蓋棺論定，歷史自有公正的評價；伯爾在歷史上卻永遠背上“我是一槍射死漢密爾頓的蠢蛋”的罵名。 這齣劇並不以成敗論英雄，而用音樂從各種角度，給了每一個歷史角色鮮活的生命。 落幕時，觀眾多次起立鼓掌，為LMM及樂團用現代音樂闡述歷史所帶給他們的心靈震撼，表達無比的興奮和感謝！
看完音樂劇走回旅館的路上，我一面情不自禁地哼著劇中的旋律，一面在想我們有那麼多的歷史故事，什麼時候能看到一場這樣激動人心的創作？ 看似遙不可及，莊嚴肅穆的歷史人物，在炫酷的嘻哈饒舌音樂襯托下，被賦予更鮮活的生命以及更細緻的情感。我們已經太習慣用莊嚴肅穆的方式來表現我們的悲壯歷史事蹟，也許換一種流行輕鬆的方式來詮釋，更能讓年輕的一輩願意接近歷史，同時能感懷先人們帶給我們的太平盛世吧。真的很期待看到這樣的創作！
大衛頑皮豹 文于 10/2019
